三十七(上)_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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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上)

  三十七

  赵公公冷汗直流,别人的皇宫是妃嫔千方百计夺走其他女人的孩子,这里却是皇帝亲自开口不要孩子了。

  「不可以??千万不可以!」商柔脸色惨白,他跪下来道:「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那可是陛下您的儿女!」

  在那瞬间,商柔的脑海里突然划过合和公主的死胎—已经隐约看出五官,然而却化成一堆紫红色的肉团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死,她应该都有两岁了,会拉着商柔的手叫爹爹,会向合和公主撒娇要糖吃,婉儿一定会把她视作自己的妹妹,或许会长得像商柔般平凡,性格却会像合和公主般温和娴雅。

  眼前的男人则是她的舅舅,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商柔霍然抬头看着牧晚馥,那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宠妃,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下手的男人。

  牧晚馥依然神色平静,只是扶起商柔,柔声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呢,好好坐着。」

  他转头向赵公公道:「随便拿些东西赏给李美人,叫田太医好好照顾她的胎儿吧。」

  赵公公心想,陛下虽然天生的冷淡薄情,但当年柳昭仪怀孕时,陛下还是陪了她几天,连二皇子的名字也是陛下和柳昭仪各取一字,现在陛下的眼睛里只容得下公子,这李美人就算生了皇子,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去??看看李美人吗?」商柔轻声道。

  「你这双手还没有好呢。」牧晚馥向赵公公道:「你传旨之後顺度拿药膏进来,朕要为公子敷药。」

  还记得自己失宠时,牧晚馥还是挺宠爱李琳依的,现在却彻底地冷落她,连一点点的关心都不愿意给予。那麽年轻而温柔的少女,只得宠了几个月,一人怀着孩子住在冷冰冰的如芳殿里,夫君却在陪伴着另一人。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李琳依或许还是个平凡的宫女,待年满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嫁人,这般美丽的少女,又有闻萧嫣照看着,想必会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作为正妻,怀孕时也有夫君的关怀,不至於落到这个境地。

  商柔总算明白太后那句「花无百日红」,自己不像南宫雪和闻萧嫣般家世显赫,就算帝王的热情转淡也可以保留崇高地位,又不像柳月媚般进退得宜,擅於奉承君王,所以自己终有一天都会像李琳依一样彻底失宠。

  正如闻萧伶所说,或许自己在贫困之中死去时,牧晚馥正拥着另一个新得的美人寻欢作乐,而自己的死甚至博不得他的一声叹息。

  商柔竟然开始打从心里地害怕这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软榻上,却是不敢靠近身边这个漂亮得彷佛是用白玉和鲜花堆砌出来的绝色美人。

  白玉是没有温度的美丽,鲜花总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过了几天,赵公公前来找商柔,说牧晚馥把太医院的几支百年人参都赐给商柔了,商柔领旨之後一直心不在焉,凌绿问道:「公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那是皮外伤,用不着百年人参,拿去送给李美人吧。」

  「什麽皮外伤?公子最近虽然没有咳血,这身体还没有调养好呢。」凌绿连忙说道。

  「我就是一个人,李美人可是连着肚子里那个,她自是比我更需要这人参。」商柔想起牧晚馥那脾气,又问道:「李美人怎麽样了?」

  「今天李美人领旨封为李婕妤,陛下也赐了许多东西给她,连李婕妤在宫外的父亲也升官了。」

  「很好。」商柔想起牧晚馥当天那漫不经心地说出要拿走李琳依的孩子的表情—那只是一个玩笑吧?

  商柔看着依然红肿的十指,他好像又抓着了一些头绪,但他还不知道那头绪到底会把他带往何方。

  凌绿叹道:「小的听说之前陛下还想把李婕妤的孩子过继给您,公子膝下有子,才算是在宫里站稳阵脚,陛下也是明白这道理的,偏偏您却拒绝了。」

  「血浓於水,那是李婕妤的孩子,我怎麽能够抢过来?」商柔毕竟也是有过孩子的人,他摇头道:「罢了,他能宠爱我多久就多久吧。」

  黄昏时,商柔正躺在床上伸展着手指,他的伤口碰不得风,整天只能待在房间里,虽然是无聊至极,但他也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唯有静静地待着。

  商柔正打着瞌睡之际,感到室内的玉蕤香香味更浓郁了,他睁开眼睛,只看见一身锦紫色展袍的牧晚馥一手持着五色漆胎香盒,另一手拈捻着香珠,正在专心地看着紫铜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他把香饼放进香炉里的瓷片里,然後便从一旁的珊瑚香瓶里拿出香匙,伸进香炉里细细地把香饼铺平。

  牧晚馥轻轻弯身,一手放在铜炉上方,以确认温度适中。他的侧脸平和娴雅,眼眸里是柔和的笑意,唇角浅浅地翘着,彷佛只是个为夫君红袖添香的贤妻,而并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

  几度试香纤手暖,一回尝酒绛唇光,竟是如此绮丽风流的一事。

  商柔看着看着,不禁看痴了。他想起那个平凡的小雨,温柔随和,言笑晏晏,先帝所倾心爱恋的,想必也是这个温柔体贴的晚馥。

  他又想起现在的牧晚馥,处理政务时的一丝不苛,保护自己时的冷静坚定,开心时那甜美娇媚的撒娇,生气时那足以刺伤自己的淡漠矜持

  还是喜欢的,任何一面的他都是深深地喜欢的。

  小雨丶牧晚馥,从来都是同一人,同一个让商柔许以一生情深的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自己的情深,他没有必要报以同样的温柔忠诚。

  早在铜雀宫献身起,就明白这股逆伦的激情终有一天会焚毁自己--若是如此,那就任由自己化作飞灰吧。

  「醒来了?是朕把香珠加得太快了,那味道实在太浓郁,把你弄醒了。」牧晚馥随手把香匙插回铜瓶里,失笑道:「许久没有亲自焚香了。」

  这天下间能令这绝色美人素手焚香的先帝,早就化为一缕幽魂了。

  商柔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牧晚馥。

  「手指还痛吗?」牧晚馥坐在床边,轻轻地捧起商柔的手。

  「好一点了。」商柔看着自己的双手,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就使他的双手褪去劳作时留下的厚茧。

  「听说你把朕赏给你的人参都给李美人了,你不必这样做,田太医会照顾好她的,这宫里又不是第一次有女人生孩子。」提起李琳依,牧晚馥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李美人首次怀孕,她年纪还轻,想必是很徬徨的??」商柔说到这里,又想起合和公主,她怀孕时的妊娠反应很大,时常半夜里盗汗醒来,情绪起伏都很大,突然就会哭起来。

  怀孕生子本就不容易,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可惜合和公主终究是熬不过去。

  商柔看着牧晚馥,他的神色淡漠,明显猜到商柔在想什麽。

  「皇后娘娘怀孕时也很辛苦,对吧?」商柔立即提起一个没那麽敏感的人,免得又吵起来。

  「南宫家的大小姐,没有你想像中那麽脆弱。」牧晚馥的唇角噙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商柔一怔,他不是不知道牧晚馥和南宫雪只属政治婚姻,但无论如何,南宫雪终究是牧晚馥的发妻,牧晚馥还是灵王殿下时只属先帝禁脔,自是没有纳妃,所嫁南宫雪是在他登基之後才嫁给他的。

  南宫雪是牧晚馥亲自把凤印交到她的手里,封她为皇后的女人,之後这女人拚命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却始终无动於衷。

  自己几乎当了一个父亲,就算那个苦命的女儿这辈子也没机会叫一声爹爹,但商柔仍然不时梦见她的容颜,牧晚馥膝下有两子一女,大皇子聪慧丶二皇子勤奋丶三公主活泼,亲情却似乎无法打动他,他是天生的亲缘淡薄。

  「怎麽对皇后那麽好奇?」牧晚馥鼓嘴道。

  商柔失笑道:「臣妾就是问问而已。」

  牧晚馥稍稍蹙眉,彷佛想起些什麽,然後又微微笑着,那笑意却有种异样的残酷。

  「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牧晚馥仔细地把软枕放好让商柔舒服地躺着,然後自己也躺到床上道:「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躺躺吧。」

  商柔靠着牧晚馥,想起自己祸不单行,膝盖冻伤了,十指都被夹伤,别说是侍寝,连靠近也不容易。他抿着嘴唇道:「陛下,那个??」

  牧晚馥在商柔颈边蹭了蹭,说道:「你说。」

  「最近臣妾不能侍寝??」

  牧晚馥抬头,如同猫般用鼻尖碰了碰商柔的鼻尖,说道:「朕又非色中饿鬼,两个人静静地在一起也挺好的。」

  他抱着商柔道:「还记得在村子时,朕与你一同钓鱼吗?」

  商柔没想到牧晚馥还记得那段日子,那是最初的日子,却早就恍如隔世。

  「那时候朕就说了,朕喜欢钓鱼时的平静??」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发鬓道:「那种平静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商柔心中温暖甜蜜,不自觉地靠在牧晚馥怀中。

  「朕见你最近总是没精打采,刚才问过凌绿了,你不要再吃那些药,好好休养吧。我们在村子时没有这种关系,不也过得挺开心的吗?」

  商柔一怔,他没想到牧晚馥早就看出来了。

  牧晚馥的额头抵着商柔的额头,柔声道:「小狐狸虽然很可爱,但朕还是喜欢看到健康快乐的商柔。」

  百草权舆的浓春已至,商柔的伤也渐渐痊愈,前几天总算可以亲手拿筷子吃饭了。

  这天,商柔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懒洋洋地在床上转了一圈,被铺上还带着几天之前牧晚馥残留的茉莉花香,他抿唇笑着,又紧紧地抱着被子,心里想着,现在陛下在忙些什麽呢?

  想了一阵子,商柔就有点饿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凌绿不在屋子里。平日凌绿已经早就在房间里打扫忙碌。商柔偏头想了想,便披衣下床,穿上木屐,走过安静的走廊,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後青草的芬芳。

  商柔来到影墙後,影墙的另一边是宫门,凌绿正好在跟外面的一个小太监说话。他等了一阵子,那太监便离开了,凌绿转身看见商柔,先行了礼,然後说道:「公子,李婕妤希望跟您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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