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经年旧事不堪思_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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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经年旧事不堪思

  北国二月的清晨,天气依旧寒冷,地面上的积雪午间化掉夜间结冰,整个上宁府的街道上结了一层冰,令往来行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出了会宁府东门向东行去,安维轩可以看到上宁府周围有许多田地,在田地旁边还有女真人居住的地窨音同印子。

  正在行走间,刘栓转身向会宁府西南方一处高地指去:“官人,看到西南那边的坡子了么,那里原是金国太祖皇帝的陵寝宁神台,也唤做斩将台庙,在天会十三年二月,太祖皇帝的灵柩被迁到了胡凯山,又改称为睿陵。”

  顺着刘栓手指的方向,安维轩看去,只见于会宁府西南平原上有处高阜,高阜上有处黄瓦红墙的建筑,在天地一片衰草的枯黄与雪白之间很是显眼。

  那宁神庙的距离实在太远,安维轩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个轮廓,便回头收起目光,又觉得有些好奇:“金国太祖皇帝的陵寝为何唤做斩将台?”

  自靖康之变被俘往金国,刘栓在金人皇宫里服侍了二十余载,对金国的事情知之甚多,回道:“自金国太祖皇帝死后,太宗皇帝曾立下法规,对于违反军纪需要严惩的军中将领,都要押到太祖陵前,向太祖请罪,轻者杖责,重者杀头。这也就是为何宁神庙又被称为斩将台的原因。”

  自上了路,柱三便未曾说过话,直到趁着几个金国差伇去方便之际,挪到安维轩身边,低声道:“官人,这一去五国城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江南,更不知晓会不会此生都囚禁在这极北苦寒之地……”

  说到这里,柱三突然住了声,犹豫起来。

  见柱三模样,安维轩奇怪:“有什么话直接说!”

  “不若趁这几个金狗晚间熟睡时,将他们……”柱三的话音极低,说到这里直接用手比划了一个杀掉的手势,才接着说道:“官人与小的也好回去。”

  “你杀过人么?”安维轩问道。

  柱三摇了摇头。

  “他们有四个,我们只有三个,还是连刀剑都未曾拿的人,是给他们送人头教他们立功么?”安维轩问道。

  嘴上虽是这般说,但安维轩对柱三却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平素看来很是圆滑的柱三竟然也是个狠人。

  话被旁的刘栓听了去,刘栓忙摆手道:“官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何意?”安维轩不解。

  刘栓说道:“官人一路北行,经过不少州县的,且不说官人能不能躲过这些州县金人士卒差伇的盘查,便是无惊无险的经过这些地方,那兔儿涡、梁鱼涡也是不好过的。”

  “你说的这兔儿涡与梁鱼涡,可是显州到沈州中间的那一段路程?”安维轩问道,又向柱三说道:“我记得出使金国时,曾走过这一段道路。”

  柱三点了点头:“那一段路,小的也还记得,却没什么难走的。”

  刘栓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官人有所不知,官人出使金国是在冬季,不管是地面还是水面早己冰冻如石,自是不知晓兔儿涡至梁鱼涡之一段路程是何模样。”

  停顿了片刻,刘栓接着说道:“那兔儿涡与梁鱼涡,听凭名字里都有个涡字,就己知晓这些地方非平覆之地,靖康二年小的被押解北上,经过这兔儿涡与梁鱼涡正是夏季又值雨季。

  这一段路上尽是沼泽,随行被押解的宫女与贵人们俱都被金人放在骆驼、马匹两侧的兜袋里,一路行来衣服俱全都是湿的,十人九病不说,最惨是有些骆驼马匹陷了进去,救都没法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沉下去,不过盏茶的光景儿,连马匹带人都没了进去……”

  话还未说完,刘栓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那边四个押解的金国差伇见状,一起笑了起来,只当是刘栓畏惧路程艰辛遥远。

  事实上兔儿涡、梁鱼涡这一带,后世的辽宁镇县到新平县之间这条路,不好走也不是辽金时期难走,隋唐时这条路就难走,以至于隋朝数次征伐高句丽都是惨败而归,其中就是因为这一段路程难走导致粮草难以为继,唐朝也是前后用了数十年直至高宗年间才平定了高句丽。“二十年前,小的这条小命就差点丢在那里。”半响后刘栓才止住了哭声,接着说道:“小的还记得,小的是在靖康二年三月二十八于被金帅粘罕长子设也马真珠大王、现下的西京留守盖天大王押解,从青城行向上京会宁府的。小的当时服侍在韦妃,也就是现下大宋官家的母亲韦太后,还有当今官家的刑妃、郓王的朱妃、福金、嬛嬛两位帝姬的身边……”

  “你服侍过官家的母亲韦太后?”安维轩微微有些惊讶,又接着问道:“那你可知柔福帝姬的下落?”

  刘栓应道:“小的确实服侍过太后娘娘,柔福帝姬便是那封了嬛嬛帝姬,只是小的被带到会宁府后便被充入宫中做了杂伇,只知晓太后娘娘去了綄衣院,嬛嬛公主的去向小人着实不知晓。”

  思虑片刻,安维轩说道:“待日后回到大宋,你千万莫说过你侍俸过太后娘娘!”

  “官人,这是何意?”刘栓不解,须臾间心中明白过来,忙向安维轩拜道:“官人的救命大恩,小的此生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若有来世依旧侍候在官人身边。”

  刘栓初服侍于北宋皇宫,后又于金国皇宫服侍,看惯了朝廷里你死我活的争斗,以及后宫群妃争宠的宫斗,如何不知晓其中利害?逃到江南做皇帝的赵构生母韦氏,在押往金国的路上免不得被金人侮辱,到了上宁府又被金人遣入浣衣院,之后又被赐与金人将领生子,凡此种种,涉及赵宋皇族尊严,韦太后若知晓自己活着回去,极有可能会被灭口……

  方才提起柔福帝姬,倒令安维轩想起了女尼静善冒充柔福帝姬,后被斩首的那桩旧案,直到现在还是众说纷云。

  建炎四年,官军剿匪,俘获的一自称为柔福帝姬的女子,后被送于赵构面前,此女言称自己是趁金人不备逃将回来,并对宫中旧事了若指掌,众多宫中旧侍皆辩认其为不伪,后将此女择婿而嫁。

  后赵构生母韦太后自金国放归,与赵构言柔福帝姬己死,赵构将此女拘捕交大理寺审部,严刑之下此女自供汴都人名为静善,生得颇为美貌,被金人俘获北上,曾遇一名唤张喜儿的宫女,说其与柔福帝姬相貌气质酷似,又说起许多宫闱旧事,此女后为一土匪所得,又被官军俘获,才有了自称为柔福帝姬一案。

  假柔福帝姬被杀,但民间却是流言纷纷,为其抱屈者大有人在,甚至后世还有史学家认为被杀的女子就是真正的柔福帝姬。之所以被杀,是因为赵构生母韦太后怕自己在金国曾被金人凌辱生子的丑事被人知晓,故不得杀柔福帝姬灭口。

  半响后,刘栓似回过味来一般,问道:“官人,您方才说咱们日后回大宋,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大宋与金己经议和,安某又不是战俘,金国皇帝陛下不会扣押安某太久的!”安维轩敷衍道。

  依安维轩上辈子的历史知识,自是知道金熙宗完颜亶被海陵王完颜亮所弑,现下己经如神经质一般的完颜亶再暴虐也折腾不了多久,想来也就是这两年该去地下向他爷爷阿骨打请安了,自己马上又要躲到五国城去,就等着完颜亮弑君自立,将自己送回江南了。

  而完颜亮杀完颜亶,自然要寻个其是昏君的借口,而自己身为宋使无故被其扣押,对于完颜亮来说就是绝好的借口。

  心中思虑着,却听旁边的刘栓似旧嗟叹流泪不己。

  “你哭甚?”安维轩问道。

  “过几日便能看到官家了,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许多旧事,免不得伤心!”刘栓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说话间又是狠狠的撸了把鼻涕,眼睛红了起来:“官人,当初从汴都城南青城一路向北行来,吃过些苦倒也罢了,只可怜看着天潢贵胄被金奴欺侮,令人生不如死,似小的这等断绝尘根之人……”

  历代人读到靖康之耻,免不得教人鞠捧泪水,安维轩自然也不例外。莫说是宋代,便是后世华夏那一百多年的屈辱,为恶为善姑不具论,都是从宋代开的头,华夏近代的落后宋代是负有一部分责任的。

  甚至自古以来,华夏人之文弱性大抵渊源于宋,宋代政治重文轻武,学术思想重王抑霸,结果武者不学无术,文者则好为党争而切实际亦不负责任。

  自有宋一代起,男人打仗不行,于是就要求女人夹紧腿,从此再也没了汉唐男儿的气概,多了一群贞洁烈妇。

  程朱理学之所以于南宋兴起,就是因为男人们打仗不行,皇室女人于北国受辱,容不得再有第二次的缘故。

  想到这里,安维轩心中一股郁闷之气难以舒出,忍不住用马鞭抽了一下座下的马匹催马前行。

  座下马匹吃了痛,嘶鸣了一声,载着安维轩向前向奔去。

  随即,押送的金人差伇忙催马跟上,在后面唤道:“副使大人,且停下来,这马跑不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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