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洛山篮球部的正选给我的感觉和普通高中生一样,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无非就是他们的身高都有点过于超出平均水平，即使是对面四个人里个子最矮的叶山小太郎（他有一米八）,坐下之后也跟一座小山差不多。
几人的脾气都还不错，当然,这是他们在球场外所呈现出来的性格。至于比赛时这几位正选是什么状态、攻击性强不强、球场表现有多恶劣……我不得而知,也没兴趣知道。
反正我的期望很简单,只要他们不会再像曾经帝光的队友那样不断无意识地刺伤征十郎就好。
不过想要确保我的这点期望不落空的难度很高。
一是因为在洛山篮球部里我没有了像黄濑那样细心贴心的眼线。
二则是因为就算有眼线、甚至是我亲自每天跑去篮球部守在那里,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听见看见征十郎所接触到的所有东西。
更要命的是征十郎一向很擅长隐藏他的情绪,对他了解不足的人几乎没办法看出他的不对劲。
好愁。
我原本就不怎么好的食欲这下更是没有了。
“莉绪吃好了吗？”
余光瞥见我放下手中的餐具,正在跟实渕玲央说着什么的征十郎很快结束了对话，他面向我——他们几个运动少年进食的速度是我数倍,眼下除了感觉无聊提早离席的黛千寻前辈，这一桌就只剩下我还在慢慢往嘴巴里扒拉东西。
其实这顿午餐在我开动之前就已经分给了征十郎大半,洛山食堂的菜品算不上粗糙，但奈何我今天食欲不振,就算把刚捞出来的龙虾海胆松叶蟹打开放在面前，我大概也不会提起更多胃口。
我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掩着脸打了个哈欠。
虽然完全没有吃饱，但我还是困了。
生理性眼泪随即模糊了我的视线,沾在睫毛和眼眶的边缘，带来的细小凉意却让我更加犯困了。
“那就到这里吧。”征十郎站起身,沉静的目光看向餐桌对面的三人,“今天下午的训练可能会比上个月更加辛苦,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好的哟小征。”
“哇,难道是有新的训练菜单了吗？”
“嗝——”
得到了三种风格各异的回答,征十郎朝他们笑了笑,随后牵起我的手准备离开。
“啊，对了对了！”实渕玲央三两步绕过餐桌跟了上来。
“还有什么事吗？实渕。”征十郎问。
“不是找小征你啦，”实渕玲央笑眼弯弯地望向我，“我可以跟公主加个LINE好友吗？”
“加我？”我迷茫地蹙起眉。这个要求倒是没什么问题更谈不上难度，可我还从来没和谁第一次见面就交换LINE，稍微涉及到了我对社交距离的把控问题。
“是呢。”
实渕玲央笑得……我该说他笑得有点妩媚吗？虽然这种笑容放在他清俊的脸上显得并不是很违和，但和他高大健壮的身形果然还是形成了一定的反差。
“因为之前校报的人来拍了好多照片，感觉公主应该会感兴趣？”
实渕玲央说罢，娇俏地冲我挤了挤眼睛。
然而我的重点却始终在他所说的话上。
校报，拍了照片？
那意思是征十郎应该有入镜吧？
又或者说这次采访就是冲着无视在校资历和前后辈等级成为了篮球部长征十郎来的？
总之无论如何，我稍稍打起了精神，并且拿出了手机：“我很有兴趣。”
然后就这样，我和第一次见面的实渕玲央成为了LINE好友。
在给我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后，实渕立刻给我发来了一大堆原图十多兆的照片，而在这之中的每一张里都出现了征十郎的身影。
我将这些照片一一保存了下来，然后给实渕玲央回了个谢谢。
委实说，实渕玲央强烈的、想要和我套近乎的意向真的很明显，可难得的是我并不讨厌他这种意图显然的表现——实渕玲央选择的和我套近乎的手段其实并没有多高明（即使他确实很会投我所好），而是单纯的，我没有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感到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这一点倒是很难得——至少就我自己而言，我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明明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不会招惹我讨厌的人。
毕竟不管是当初的黄濑还是一之谷，都是在完全不知道我身份和家庭背景，虽然觉得我好看但也不至于动一些其他奇怪念头的情况下，才被我放进了朋友的范围中。
而更难得的，是身为酸醋制造厂厂长的征十郎，他居然也没有对实渕积极与我拉近距离的行为表露出任何的不满。
这种让人完全放下戒心的能力难道是天赋吗？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在心底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实渕玲央，你好强大”。
洛山午休的时间比帝光要稍短一些。
回到征十郎的办公室后，距离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只剩下了三十分钟不到。然而即便时间如此紧促，我也还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入睡前我嘱咐征十郎要按时叫醒我，他总是很顺着我的意思，这次也没有例外——虽然这么做的后果是我只昏昏沉沉地睡了十五分钟左右，让几乎没有起床气的我也难免萌生了被强行唤醒的不快。
“莉绪，该起来了。”征十郎又轻声对我说道，“不然要迟到了。”
我烦躁地掀了掀眼皮，宁愿他声音大一点吼我，也不想听到这么好听却又催眠的耳语。
“还有多久上课？”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张薄毯，我裹着它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起来，发出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还有十分钟。”
征十郎握住我揪着毯子举过头顶的手，慢条斯理地将我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那不是还有挺久的嘛……
我不悦地想要抽回手，然而征十郎在我的动作做完之前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指尖。
“再睡五分钟……”
实在没有力气去甩开他的手，我蔫头巴脑地和他讲价钱。
学生会办公室到教室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
“等下我们跑回去吧……”我说。
“很困么？莉绪。”征十郎没有直接答应，反倒开始向我发问，“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现在疼吗？”
我迷迷糊糊地晃了晃头，然后又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征十郎为什么要问我肚子难不难受。
然而我又睡着了。
思绪断在了当时还算信誓旦旦的“再睡五分钟”。
而等我醒来时，我居然有种睡饱了的感觉。
爽是挺爽的，可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窗户外面的天都已经变红变黯了！
现在几点了？！
迟到被老师罚还不至于是会让我这么慌乱的大事，但因为睡觉睡到短暂丧失时间观念的感觉果然挺糟糕的。
我捂着睡得发沉的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身上的制服外套也被脱掉叠好放在了一旁，我的手机被放在离得很近的矮桌上。
我摁亮屏幕，定睛一看——
我：“……”
我居然从中午一点睡到了下午六点吗……
我靠在沙发上回神，睡得太多又刚刚睡醒的脑子还容不得我想太多，而就在此时，这间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锁匙被拧动的声响。
持有学生会长会长办公室钥匙的人只有征十郎，所以我只是呆愣地望着他打开门，缓步走进其中。
大概是没想到我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睡醒了，征十郎的动作稍顿，随后又恢复了流畅与自然。
“日安，莉绪。”
征十郎凑过来，微凉的嘴唇贴了贴我的脸颊。
湿润水汽扑面而来的同时，我还嗅到了明显的柚子沐浴露的香味。
慢慢地我意识到征十郎应该是刚刚洗过的澡，而自己的脸上也还带着刚睡醒的微热的温度。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训练结束了？”
问完我才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显然不过了
“嗯，结束之后立刻就过来了。”
和浑浑噩噩的我不同，整个人都显得清爽无比的征十郎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睡得还好吗？公主殿下。”
我：“……”
“为什么你也跟着喊我‘公主’。”
“看实渕这么喊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感。”征十郎抓住我的手腕。
征十郎以前抓我手腕就只是单纯地抓着，不过最近这个习惯改了，现在的征十郎不仅会抓着我的手腕，还会将两指搭在我的桡动脉处数我的心拍。
“既然实渕可以的话，那我也能这么喊莉绪的吧？”红发的少年仰头望着我问。
我：“……可以。”
只是这话怎么越听越像在和实渕玲央争什么一样……醋劲要不要这么大啊赤司同学……
我高兴又无奈地俯下.身抱住他，于是那股轻轻浅浅的柚子味更加明显了。
这个牌子的柚子味沐浴露征十郎用了快三年了，但我还是很喜欢有着柚子味的他。
“不过话说回来，莉绪好像很习惯被喊‘公主’？”
“嗯……小时候爸爸和叔叔他们经常这么喊我。次数都了就习惯了。”
“公主”和“帝光璨星”比起来，我还是要更加习惯前者的——不，这么说来，这应该不是习惯而算是麻木吧？
羞耻多了就不觉得羞耻了……大概是这样的心理。
“不过还是尽量不要这么叫我哦。”我撑着征十郎的肩膀直起身，嘟囔着，“我还是更喜欢‘莉绪’的发音。”
“嗯，我也是。”
哎我男朋友真的可爱死了。
我又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揉了揉他还没彻底干掉的短发。
诶，不过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哦！”
差点因为沉溺在温柔乡里而忘记询问正事的我又一次推开了怀里的征十郎。
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自然让征十郎的眉头轻跳了下，但这次我坚定地无视了他细微的不满——反正他总会想尽办法从我身上把他自己感觉“亏损”的部分找补回来。
“征十郎为什么没叫我去上课？不是说好了只让我再睡五分钟？”我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
然而半蹲在我面前的征十郎几乎巍然不动，耐心地向我解释道：“因为算了算时间，应该快到日子了。”
“日子？”
什么日子？
最近有什么纪念日或者节日活动吗？
可那和征十郎不叫我醒来去上课有什么关系？
好在征十郎没跟我卖关子：“莉绪的生理期。”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想了起来：“噢……”
我的生理期并不稳定，通常在月初或者月末。
上一次恰好是我搬来京都之前，而现在距离当时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的时间。
“食欲不振，疲乏，嗜睡——莉绪的表现大概就是这些，所以我想还是让莉绪多睡一会比较好，就自作主张帮你请了假。”征十郎温和地说。
“至于今天下午授课的内容，等下回去之后我再和莉绪讲一遍？”
“那倒不用……”我有点惭愧，毕竟我自己都没记住自己的生理期。从前在家的时候，也是爸爸妈妈帮我把规律找了出来，然后写成了一张小小的提示贴，贴在我洗脸台上柜子柜门的里侧，早上起床护肤，打开柜门瞥见这张提示贴才会稍微想起来一下。
搬家我能没把那张提示贴也搬来，再加上刚入学的一个月正好是事情最多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就忘了，可征十郎却记得比我还清楚。
这难免让我产生了征十郎对我的身体过于了解的认知。
而这样的认知……说实话真的太羞人了一点……
我侧过头，不太想让征十郎看见我红着的脸：“可我也不是第一次生理期了……”
“以前要上课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嘛……”我低声咕哝着。
“但是莉绪这个月其实很累吧？”征十郎没有对我的观点表示赞同，“搬来京都，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又进到了新的学校——精神上的疲惫也是需要缓解的。”
征十郎站起身，又弯下了腰，他垂着头，长长的眼睫近在咫尺。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莉绪。”
他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忽然就让我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两秒。
“这话原样奉还给你！”我揪住征十郎的衣领，让他离我更近。
时至今日，只要想起那个将自己逼到绝路的征十郎，我依然会感到难以言说的难过和悲伤。
“征十郎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的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也在发烫，泪水模糊了视线，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的缘故，我没能克制好自己的情绪，趴在征十郎的怀里又大哭了一场。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没有注意征十郎的反应。我只是兀自地一直哭着，直到困意再次降临到了我身上。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家了。
只睡了一个月的卧室还和我有些生分，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正在外面旅游所以宿在家外边的哪间酒店里。
但很快我就清醒了过来。
清醒了过来，然后发现，这里不是我住了十几年的家。
在这一个月里，每天早上我都是在这样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里爬出的被窝。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外面的天空灰蒙暗沉，雨水拍打着玻璃，水流扭曲成一道道奇怪的痕迹。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发现这回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制服都不是了。
最贴身的那层衣物还在，但衬衫和百褶裙都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质地柔软的睡裙。
记忆再次断了片，而我的脑子也完全没有因为彻底睡饱了的缘故，就比上次醒来时要更加清醒。
相反，它更迷糊了。
我艰难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果然怎么也想不起在征十郎怀里大哭后发生了什么。
“莉绪，你醒了。”
是征十郎的声音。
我抬眼望去，红发的少年手里端着我的马克杯：“刚好，我去重新给你接了一杯温水。”
征十郎神色柔和地走到我的床边，没有把杯子递给我，而是将杯口贴在我的唇边：“喝一点吧，你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了。”
昨天、下午？
我：“……？？？”
我稍微拉开了自己与杯子的距离，怕嘴唇被磕到会很痛。
“今天是星期六了？！”
昨天是星期五来着！
“是的，今天是星期六了。”征十郎笑了笑，再次将水杯递到我唇边，“喝一点吧。”
我抬手想要接过，可征十郎完全不让，顶多允许我自己扶着杯底。
于是我只好这么喝了半杯水。
补充完水分，我立刻问出了眼下最在意的问题：“征十郎，我的衣服……”
“是我拜托助理小姐帮你换的。”
爷爷给我安排的生活助理每天都会来我的公寓一趟。
“噢……”我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忽然想起——
脖子上征十郎昨天弄出来的痕迹……
岂不是也被助理小姐看到了……？
我：“…………”
算了……不要想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到时候跟爸爸讲道理他应该还是会听的……吧！嗯！
我深吸了口气，大起大落的心情也让我本来就无力的身体更加瘫软了。
倒回床上后我眯起了眼睛。
而征十郎依然站在我的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阴雨天室内又没开灯的缘故，他神色显得有些晦暗，默默无言地看着我。
下雨天好睡觉。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自己大床空着的一边。
“征十郎要睡一下吗？”
反正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盖着被子一起午睡的话总是可以的吧？
我从来没有向征十郎发出过这样的邀请，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只凭对他的了解，我又觉得好像什么样的回应都还算合理。
“好啊。”
最终，在雨声中沉默了好一阵的征十郎总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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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的脾气都还不错，当然,这是他们在球场外所呈现出来的性格。至于比赛时这几位正选是什么状态、攻击性强不强、球场表现有多恶劣……我不得而知,也没兴趣知道。
反正我的期望很简单,只要他们不会再像曾经帝光的队友那样不断无意识地刺伤征十郎就好。
不过想要确保我的这点期望不落空的难度很高。
一是因为在洛山篮球部里我没有了像黄濑那样细心贴心的眼线。
二则是因为就算有眼线、甚至是我亲自每天跑去篮球部守在那里,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听见看见征十郎所接触到的所有东西。
更要命的是征十郎一向很擅长隐藏他的情绪,对他了解不足的人几乎没办法看出他的不对劲。
好愁。
我原本就不怎么好的食欲这下更是没有了。
“莉绪吃好了吗？”
余光瞥见我放下手中的餐具,正在跟实渕玲央说着什么的征十郎很快结束了对话，他面向我——他们几个运动少年进食的速度是我数倍,眼下除了感觉无聊提早离席的黛千寻前辈，这一桌就只剩下我还在慢慢往嘴巴里扒拉东西。
其实这顿午餐在我开动之前就已经分给了征十郎大半,洛山食堂的菜品算不上粗糙，但奈何我今天食欲不振,就算把刚捞出来的龙虾海胆松叶蟹打开放在面前，我大概也不会提起更多胃口。
我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掩着脸打了个哈欠。
虽然完全没有吃饱，但我还是困了。
生理性眼泪随即模糊了我的视线,沾在睫毛和眼眶的边缘，带来的细小凉意却让我更加犯困了。
“那就到这里吧。”征十郎站起身,沉静的目光看向餐桌对面的三人,“今天下午的训练可能会比上个月更加辛苦,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好的哟小征。”
“哇,难道是有新的训练菜单了吗？”
“嗝——”
得到了三种风格各异的回答,征十郎朝他们笑了笑,随后牵起我的手准备离开。
“啊，对了对了！”实渕玲央三两步绕过餐桌跟了上来。
“还有什么事吗？实渕。”征十郎问。
“不是找小征你啦，”实渕玲央笑眼弯弯地望向我，“我可以跟公主加个LINE好友吗？”
“加我？”我迷茫地蹙起眉。这个要求倒是没什么问题更谈不上难度，可我还从来没和谁第一次见面就交换LINE，稍微涉及到了我对社交距离的把控问题。
“是呢。”
实渕玲央笑得……我该说他笑得有点妩媚吗？虽然这种笑容放在他清俊的脸上显得并不是很违和，但和他高大健壮的身形果然还是形成了一定的反差。
“因为之前校报的人来拍了好多照片，感觉公主应该会感兴趣？”
实渕玲央说罢，娇俏地冲我挤了挤眼睛。
然而我的重点却始终在他所说的话上。
校报，拍了照片？
那意思是征十郎应该有入镜吧？
又或者说这次采访就是冲着无视在校资历和前后辈等级成为了篮球部长征十郎来的？
总之无论如何，我稍稍打起了精神，并且拿出了手机：“我很有兴趣。”
然后就这样，我和第一次见面的实渕玲央成为了LINE好友。
在给我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后，实渕立刻给我发来了一大堆原图十多兆的照片，而在这之中的每一张里都出现了征十郎的身影。
我将这些照片一一保存了下来，然后给实渕玲央回了个谢谢。
委实说，实渕玲央强烈的、想要和我套近乎的意向真的很明显，可难得的是我并不讨厌他这种意图显然的表现——实渕玲央选择的和我套近乎的手段其实并没有多高明（即使他确实很会投我所好），而是单纯的，我没有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感到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这一点倒是很难得——至少就我自己而言，我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明明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不会招惹我讨厌的人。
毕竟不管是当初的黄濑还是一之谷，都是在完全不知道我身份和家庭背景，虽然觉得我好看但也不至于动一些其他奇怪念头的情况下，才被我放进了朋友的范围中。
而更难得的，是身为酸醋制造厂厂长的征十郎，他居然也没有对实渕积极与我拉近距离的行为表露出任何的不满。
这种让人完全放下戒心的能力难道是天赋吗？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在心底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实渕玲央，你好强大”。
洛山午休的时间比帝光要稍短一些。
回到征十郎的办公室后，距离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只剩下了三十分钟不到。然而即便时间如此紧促，我也还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入睡前我嘱咐征十郎要按时叫醒我，他总是很顺着我的意思，这次也没有例外——虽然这么做的后果是我只昏昏沉沉地睡了十五分钟左右，让几乎没有起床气的我也难免萌生了被强行唤醒的不快。
“莉绪，该起来了。”征十郎又轻声对我说道，“不然要迟到了。”
我烦躁地掀了掀眼皮，宁愿他声音大一点吼我，也不想听到这么好听却又催眠的耳语。
“还有多久上课？”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张薄毯，我裹着它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起来，发出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还有十分钟。”
征十郎握住我揪着毯子举过头顶的手，慢条斯理地将我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那不是还有挺久的嘛……
我不悦地想要抽回手，然而征十郎在我的动作做完之前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指尖。
“再睡五分钟……”
实在没有力气去甩开他的手，我蔫头巴脑地和他讲价钱。
学生会办公室到教室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
“等下我们跑回去吧……”我说。
“很困么？莉绪。”征十郎没有直接答应，反倒开始向我发问，“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现在疼吗？”
我迷迷糊糊地晃了晃头，然后又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征十郎为什么要问我肚子难不难受。
然而我又睡着了。
思绪断在了当时还算信誓旦旦的“再睡五分钟”。
而等我醒来时，我居然有种睡饱了的感觉。
爽是挺爽的，可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窗户外面的天都已经变红变黯了！
现在几点了？！
迟到被老师罚还不至于是会让我这么慌乱的大事，但因为睡觉睡到短暂丧失时间观念的感觉果然挺糟糕的。
我捂着睡得发沉的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身上的制服外套也被脱掉叠好放在了一旁，我的手机被放在离得很近的矮桌上。
我摁亮屏幕，定睛一看——
我：“……”
我居然从中午一点睡到了下午六点吗……
我靠在沙发上回神，睡得太多又刚刚睡醒的脑子还容不得我想太多，而就在此时，这间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锁匙被拧动的声响。
持有学生会长会长办公室钥匙的人只有征十郎，所以我只是呆愣地望着他打开门，缓步走进其中。
大概是没想到我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睡醒了，征十郎的动作稍顿，随后又恢复了流畅与自然。
“日安，莉绪。”
征十郎凑过来，微凉的嘴唇贴了贴我的脸颊。
湿润水汽扑面而来的同时，我还嗅到了明显的柚子沐浴露的香味。
慢慢地我意识到征十郎应该是刚刚洗过的澡，而自己的脸上也还带着刚睡醒的微热的温度。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训练结束了？”
问完我才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显然不过了
“嗯，结束之后立刻就过来了。”
和浑浑噩噩的我不同，整个人都显得清爽无比的征十郎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睡得还好吗？公主殿下。”
我：“……”
“为什么你也跟着喊我‘公主’。”
“看实渕这么喊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感。”征十郎抓住我的手腕。
征十郎以前抓我手腕就只是单纯地抓着，不过最近这个习惯改了，现在的征十郎不仅会抓着我的手腕，还会将两指搭在我的桡动脉处数我的心拍。
“既然实渕可以的话，那我也能这么喊莉绪的吧？”红发的少年仰头望着我问。
我：“……可以。”
只是这话怎么越听越像在和实渕玲央争什么一样……醋劲要不要这么大啊赤司同学……
我高兴又无奈地俯下.身抱住他，于是那股轻轻浅浅的柚子味更加明显了。
这个牌子的柚子味沐浴露征十郎用了快三年了，但我还是很喜欢有着柚子味的他。
“不过话说回来，莉绪好像很习惯被喊‘公主’？”
“嗯……小时候爸爸和叔叔他们经常这么喊我。次数都了就习惯了。”
“公主”和“帝光璨星”比起来，我还是要更加习惯前者的——不，这么说来，这应该不是习惯而算是麻木吧？
羞耻多了就不觉得羞耻了……大概是这样的心理。
“不过还是尽量不要这么叫我哦。”我撑着征十郎的肩膀直起身，嘟囔着，“我还是更喜欢‘莉绪’的发音。”
“嗯，我也是。”
哎我男朋友真的可爱死了。
我又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揉了揉他还没彻底干掉的短发。
诶，不过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哦！”
差点因为沉溺在温柔乡里而忘记询问正事的我又一次推开了怀里的征十郎。
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自然让征十郎的眉头轻跳了下，但这次我坚定地无视了他细微的不满——反正他总会想尽办法从我身上把他自己感觉“亏损”的部分找补回来。
“征十郎为什么没叫我去上课？不是说好了只让我再睡五分钟？”我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
然而半蹲在我面前的征十郎几乎巍然不动，耐心地向我解释道：“因为算了算时间，应该快到日子了。”
“日子？”
什么日子？
最近有什么纪念日或者节日活动吗？
可那和征十郎不叫我醒来去上课有什么关系？
好在征十郎没跟我卖关子：“莉绪的生理期。”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想了起来：“噢……”
我的生理期并不稳定，通常在月初或者月末。
上一次恰好是我搬来京都之前，而现在距离当时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的时间。
“食欲不振，疲乏，嗜睡——莉绪的表现大概就是这些，所以我想还是让莉绪多睡一会比较好，就自作主张帮你请了假。”征十郎温和地说。
“至于今天下午授课的内容，等下回去之后我再和莉绪讲一遍？”
“那倒不用……”我有点惭愧，毕竟我自己都没记住自己的生理期。从前在家的时候，也是爸爸妈妈帮我把规律找了出来，然后写成了一张小小的提示贴，贴在我洗脸台上柜子柜门的里侧，早上起床护肤，打开柜门瞥见这张提示贴才会稍微想起来一下。
搬家我能没把那张提示贴也搬来，再加上刚入学的一个月正好是事情最多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就忘了，可征十郎却记得比我还清楚。
这难免让我产生了征十郎对我的身体过于了解的认知。
而这样的认知……说实话真的太羞人了一点……
我侧过头，不太想让征十郎看见我红着的脸：“可我也不是第一次生理期了……”
“以前要上课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嘛……”我低声咕哝着。
“但是莉绪这个月其实很累吧？”征十郎没有对我的观点表示赞同，“搬来京都，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又进到了新的学校——精神上的疲惫也是需要缓解的。”
征十郎站起身，又弯下了腰，他垂着头，长长的眼睫近在咫尺。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莉绪。”
他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忽然就让我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两秒。
“这话原样奉还给你！”我揪住征十郎的衣领，让他离我更近。
时至今日，只要想起那个将自己逼到绝路的征十郎，我依然会感到难以言说的难过和悲伤。
“征十郎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的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也在发烫，泪水模糊了视线，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的缘故，我没能克制好自己的情绪，趴在征十郎的怀里又大哭了一场。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没有注意征十郎的反应。我只是兀自地一直哭着，直到困意再次降临到了我身上。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家了。
只睡了一个月的卧室还和我有些生分，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正在外面旅游所以宿在家外边的哪间酒店里。
但很快我就清醒了过来。
清醒了过来，然后发现，这里不是我住了十几年的家。
在这一个月里，每天早上我都是在这样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里爬出的被窝。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外面的天空灰蒙暗沉，雨水拍打着玻璃，水流扭曲成一道道奇怪的痕迹。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发现这回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制服都不是了。
最贴身的那层衣物还在，但衬衫和百褶裙都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质地柔软的睡裙。
记忆再次断了片，而我的脑子也完全没有因为彻底睡饱了的缘故，就比上次醒来时要更加清醒。
相反，它更迷糊了。
我艰难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果然怎么也想不起在征十郎怀里大哭后发生了什么。
“莉绪，你醒了。”
是征十郎的声音。
我抬眼望去，红发的少年手里端着我的马克杯：“刚好，我去重新给你接了一杯温水。”
征十郎神色柔和地走到我的床边，没有把杯子递给我，而是将杯口贴在我的唇边：“喝一点吧，你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了。”
昨天、下午？
我：“……？？？”
我稍微拉开了自己与杯子的距离，怕嘴唇被磕到会很痛。
“今天是星期六了？！”
昨天是星期五来着！
“是的，今天是星期六了。”征十郎笑了笑，再次将水杯递到我唇边，“喝一点吧。”
我抬手想要接过，可征十郎完全不让，顶多允许我自己扶着杯底。
于是我只好这么喝了半杯水。
补充完水分，我立刻问出了眼下最在意的问题：“征十郎，我的衣服……”
“是我拜托助理小姐帮你换的。”
爷爷给我安排的生活助理每天都会来我的公寓一趟。
“噢……”我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忽然想起——
脖子上征十郎昨天弄出来的痕迹……
岂不是也被助理小姐看到了……？
我：“…………”
算了……不要想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到时候跟爸爸讲道理他应该还是会听的……吧！嗯！
我深吸了口气，大起大落的心情也让我本来就无力的身体更加瘫软了。
倒回床上后我眯起了眼睛。
而征十郎依然站在我的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阴雨天室内又没开灯的缘故，他神色显得有些晦暗，默默无言地看着我。
下雨天好睡觉。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自己大床空着的一边。
“征十郎要睡一下吗？”
反正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盖着被子一起午睡的话总是可以的吧？
我从来没有向征十郎发出过这样的邀请，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只凭对他的了解，我又觉得好像什么样的回应都还算合理。
“好啊。”
最终，在雨声中沉默了好一阵的征十郎总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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